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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青锋
我的老家在武帝山下，俗话说“靠山吃山”，一到农闲时节，村里人就成群结队地上山挖柴胡、捋连翘、摘五味子。耳濡目染，我们小孩子从小也熟识很多药材，到了暑假，大人地里农活忙，我们就结伴出门挖药材。
熟悉的中药材里，我们最喜欢挖远志。因为它容易辨认，长茎秆呈竹节形，细而笔直，叶子又窄又长，比柳叶更细小，通常一簇茎叶集束状生长，开花时尤为醒目，细枝上吐出一团团蓝紫，总状花序，花型小巧，却有繁复之美，看着像一只只紫蝴蝶在草丛中翩跹起舞。当然更重要的是，远志收购价格高，记得刚上小学时，远志的价格达到一两15元左右。可远志产出低，挖一大包新鲜远志，晒干后仅两三钱重，远志还不能太久存放，淋过雨或受潮了，颜色暗淡，收购的人就会乘机压价。
售卖远志的收入可以购买自己心仪的文具或玩具，偶尔也会偷偷买个冰棒犒劳自己，大多时候我们都会把钱交给大人，大人几句表扬的话，会让我们开心好多天。
远志分布甚广，是老家乡下常见的植物药材。《神农本草经》记载其“主咳逆，伤中，补不足，除邪气，利九窍，益聪慧，耳目聪明不忘，强志倍力，久服轻身不老”。药王孙思邈也将远志列为益智药方之首选。野生的远志根系发达，一条直根可以深埋地下一两米，地面上茎叶越蓬勃，泥土下面的根系就越粗壮。若发现一株远志绿苗，周围肯定还会有几株在等着你，远志的籽种成熟后会散落在周边，一长一大片，通常够一个人挖老半天。
挖远志也有技巧，先要在周围用锄头探索性地刨几下，确定根系的走向，但仍有根系挖断的情况发生，没有其他好办法，只能跟着断茬继续往深处挖。一面悬空的沟畔最好挖，把根部周围的土壤刨除，余土扑簌簌落到深沟里，黄亮的根自然就露了出来。最难的是平地朝下挖，既费时又费力，好在已入秋，凉风阵阵袭来，也不会感觉特别燥热。挖到最后，坑洞越来越窄狭，继续深掘不好使力，根也越来越细，遂失去耐心揪断根须，重找一株继续挖。留在土里的细根，约莫两三年时间，还会从干涸的泥土里探出青枝绿叶来。
挖出来的远志，除去上面的茎叶，留着根部，回家要及时把黄色的根皮剥离，有药用价值的就是根部的外皮。剥外皮要讲究方法，一只手抓着里面的白色内芯，一只手捻动外皮，随后把松动的白芯抽出来，白芯入不了药，只能攒着当柴烧。抽出来一截一截圆筒状的外皮，晒干成亮黄色，就等着转村的药贩子上门收购了。
有次强子偷懒，有些细根没有抽木芯，直接混杂在里面，药贩收购时手伸进去折一下，空药筒很柔软，没抽芯子是硬邦邦的，结果强子挖了半个月的远志被拒收了。
有一年，我跟姐姐看果园，闲着无聊，就拿着小锄头在果园周边的田地里寻远志挖。不承想晚上回家正吃饭时，张老师找到家里来告状，说我把他家硷畔挖得千疮百孔，哪天下雨说不定就把地冲垮了，气得父亲差点揍了我一顿。次日，父亲喊着我和姐姐，用架子车拉了土石给人家把豁口都填补了。
这之后，我再没去挖过远志。一晃很多年过去了，前几日因为睡眠不好去看中医，处方笺上的“远志”两个字让我恍惚间回到了童年时光。